新厂房收拾好了，郭师傅想招工。可还没开始招，郭师傅就不用招了。

这天，街道办事处主任刘妈，一扭一扭地从外边进来了。郭师傅说：“刘妈，你咋来了？”

刘妈笑眯眯地说：“来看看。”

刘妈五十多岁，人很胖，一头白发。她进到院里，又到每个房间里看了看，郭师傅赶紧跟上去，说：“刘妈，你看我这样布置还行吧？”

刘妈挨着房间看了个遍，说：“行，不错！”又说，“郭老板，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还记得吧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啥事儿？”

刘妈笑眯眯地说：“看看，一搬进来就忘了！”然后说，“就是你厂招聘新工人的事儿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刘妈，这事儿啊，没忘！你想安排什么人？”

刘妈试探地说：“安排街道上的一个困难户，是一女孩，叫王燕。今年二十五岁了，就是有点问题，”她笑着看着郭师傅，又说，“就是腿有点瘸，是小儿麻痹症，这不，一直在家找不到工作，叫她来你这儿干活怎样？”

郭师傅尴尬地笑笑，挠着头说：“瘸子？”

刘妈说：“这女孩可聪明，可能干。她爹在一个搪瓷厂上班，厂效益不好，三天两头停工，每月开不了多少钱。她妈常年有病，哮喘，一个弟弟还上学，就这么个情况。”

郭师傅摇摇头说：“刘主任，我这里可是干活啊！”

刘妈有些恳求地说：“唉，虽说不是啊，是干活的，她虽然腿有点瘸，可干你这塑钢窗的活儿还行吧。”刘妈又说，“帮帮忙，给她一份工作！”

郭师傅想了会儿，说：“那好吧。”又说，“刘妈，在我这儿干活可挣得不多，我这是小买卖。”

刘妈说：“一个月能挣多少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最多一千五百块。”

刘妈说：“一千五就一千五，总算有个工作，就这样定了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那叫她明天来上班吧。”

刘妈说：“好，那我替这闺女谢谢你了！”

刚说完王燕的事儿，刘妈又笑眯眯地说：“郭老板，我的话还没说完，我还有个事儿想说说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刘主任，你说。”

刘妈用手理理满头的白发，笑眯眯地说：“郭老板，不好意思啊，你能不能再给我安排一个人？就一个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安排上班吗？”

刘妈说：“嗯。”说完，刘妈笑笑，“按说我一开始就该跟你说，可我觉得王燕是个残疾人，你给安排了，我不好再跟你张口。可我想想，我还得跟你再说说。”

郭师傅说：“还有一个？”

刘妈说：“嗯，还有一个，你这么大一个厂，我觉得你再安排一个人没问题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我们的人差不多够用了。”

刘妈说：“郭老板，你再替街道安排一个吧，就当是帮我们街道办的忙！”

郭师傅有些为难地说：“刘主任，既然你说到这儿了，那你就说吧，我这里可是小生意，养不了太多的人！”

刘妈说：“好，就一个。”

郭师傅说：“他是啥情况？”

刘妈笑眯眯地说：“反成情况也不是太好。”

郭师傅说：“他能干活不，不能干活我可不要啊！”

刘妈看看郭老板：“干活儿倒是能，也非常有力气，可，可，可就是个哑巴！”

郭师傅挠着头，发愁地说：“呀呀呀，刘主任啊，你你怎么尽跟我弄些残疾？这叫我可怎么干活啊？”

刘妈还是笑眯眯地说：“郭老板，你先别急，你看看那人就知道了，他也是二十四五了，人虽说是个哑巴，但很伶俐，你说啥他都懂，甚至你不说话他都知道你想干啥？还很有劲儿，给你扛扛搬搬的做一些体力不成问题！”

郭师傅无奈地笑了，说：“这，这，这叫我怎么说好啊？”

师娘在一旁有些不愿意，但通着街道办事处主任又不好插嘴，一直大声地咳嗽。那意思是不要，绝对不能要！

刘妈仍笑眯眯地说：“郭师傅，街道办事处就是给大伙儿办事的，别说他们这些有缺陷的孩子，就说是你有困难了，找到了我们，我们也不能看着不管，是不？”然后，刘妈叹了口气说，“郭师傅，街道叫你为难了，这哑巴哪儿都不要，这么大了没工作，靠个穷爹养活着，嗨！你看吧，如实在为难，就当我没说！”

郭师傅看刘妈也是千方百计为居民办事，而且都是些困难户，就说：“刘主任，既然你话说到这儿了，我老郭也不说啥了，叫他明天也来上班吧。”

刘妈一听郭师傅同意了，高兴地握住郭师傅的手，一个劲儿地说谢谢。

刘妈一扭一扭地走了，师娘埋怨着郭师傅说：“我一直跟你咳嗽暗示你，你答应的倒利索，咱这儿是福利院？你都弄些残疾人，咋干活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你看刘主任话说到了这份上，你叫我咋说？再说了，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，耳朵根子软，一听人家说好话，就没了主意！再说了，刘主任说的人我也觉得怪可怜，他们虽然身体上有缺陷，可他们也是人，得活啊！”

郭师傅对师娘说：“好了，媳妇，这俩残疾人别人不要，咱要了，我要叫他们在我这儿活得像个人！”

丁大韦在一旁听着郭师傅说的话，他觉得郭师傅虽然长得粗粗啦啦的，但心眼好，他从内心里赞成师傅的做法。

大家干着活儿，郭师傅一会走到丁大韦跟前，说：“大韦，明天又来两个人，咱的人多了，你要多替师傅操点心，从质量上把好关，今后厂子的管理上，师傅可就全靠你了啊？”

丁大韦说：“好，师傅放心吧。”

第二天一大早，师傅、师娘、小军还有丁大韦刚开始干活儿，刘妈就领着王燕和哑巴来了，刘妈笑眯眯地说：“郭师傅，这么早就开始干活儿了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嗯，是早点儿，我们干活没有点儿，有时候还干到夜里呢。”

刘妈说：“不是我老刘说你，你这可不行，延长劳动时间可是违反劳动法啊？国家规定的是八小时工作制！”刘妈说完，又笑笑说，“郭师傅，咱开厂可不能违法啊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是，这我知道。现在用的都是家里人，不违法。以后用了外人了，我们就按法说的办！”

刘妈笑笑说：“嗯，郭老板可别嫌我这嘴叨叨？”说罢，刘妈拉过王燕说，“郭老板，这闺女叫王燕，你看伶俐吧？”说完，又对王燕说，“燕儿，快谢谢郭老板！”

王燕看着郭老板，深深鞠了一个躬，说：“谢谢郭老板！”

郭师傅赶紧说：“不谢，不谢！”

刘妈又一把拉过哑巴来，说：“这是哑巴，看他多壮实，可有劲儿了！”然后又冲哑巴笑笑，说，“哑巴，快谢谢郭老板！”

哑巴好像听懂了刘妈的意思，两眼含着泪，向郭老板鞠了一个躬！

郭师傅说：“好，好，不鞠躬，不鞠躬！”

刘妈说：“郭老板，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话，可很懂事儿。”又说，他们毕竟都是残疾人，郭老板今后要多包涵点儿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刘妈你放心，我会对他们好的。”

刘妈用手拍拍哑巴的肩膀，意思是说：“好好干！”然后又对王燕说，“燕儿啊，你要听郭师傅的话，手脚勤快点儿！”

王燕点着头说：“嗯。”

说完，刘妈笑眯眯地跟郭师傅说：“郭老板我走了？”说完，一扭一扭地走了。

刘妈走了，郭师傅说：“大韦，你给他们安排活儿吧，带着他们干。”

丁大韦说：“好。”说罢，就领着王燕和哑巴到了一边，给他们交代着怎么干活。

丁大韦跟他们说：“从今天开始，你们就算正式上班了，你们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，每天上午八点上班，十二点下班。下午是二点上班，六点下班，上班要考勤。哑巴听不懂丁大韦说的是什么，丁大韦就叫王燕带着他。

下午六点钟，丁大韦跟王燕和哑巴说：“你们下班吧，明天记着上午八点来上班，不要迟到啊！”

王燕说：“好。”就跟着哑巴一瘸一拐地下班了。

王燕和哑巴走了，丁大韦跟师傅说：“师傅，这样安排行不行？”

郭师傅说：“行，他们跟咱不一样，人家是真正的工人，就得按工人来，八小时工作制，别叫街道办事处刘主任给咱提意见。”

师娘说：“我看他们都能干，王燕聪明灵巧，哑巴憨厚有劲儿，慢慢来，这活儿我看他们干得了！”

郭师傅说：“是，以后叫大韦好好带带他们，肯定错不了。”

丁大韦说：“师傅，我会的。”

师娘高兴地说：“前些日子咱塑钢门市的窗玻璃，虽叫那个‘光哥’派人给砸了，可咱更顺了，新厂子的地方找得好不说，新工人也自动给送上门了，我看咱是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了！”

小军老实巴交地干着活儿，整下午也不说一句话。他可能是在想自己当初找工作难的事儿吧？好人找工作都难，别说残疾人了！听到他姐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，也呵呵地笑了。